“宁作我!”三字是一种低调的豪言,也是一种内敛的自信,更表现了一种成熟的人性。
殷浩没有回避桓温挑衅性的问话,但又没有正面反击说“我比你强”,而是说:“我与我相处的时间最久,我还是觉得我非常棒,我还是宁肯做我自己。”“宁作我”说得非常谦和礼貌,他当面充分肯定了自我,又没有贬损对手桓温。他没有半点自我吹嘘的得意忘形,没有丝毫浮夸的狂妄气焰,以一种低调内敛的语气表达一种内在的豪情和底气。
之所以说“宁作我”表现了一种成熟的人性,是因为它不是幼稚的情绪化自恋,也不是匹夫匹妇争吵时的赌气,这三个字是建立在“知人”与“自知”之上的。《老子》说“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”,“宁作我”表明殷浩既“智”且“明”。作为桓温政坛上的对手,殷浩对桓温无疑有充分的认知。桓温是能把江左弄得天翻地覆的枭雄,哪怕谢安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。殷浩敢与他分庭抗礼,桓温自然也把殷浩视为劲敌,应该说他们二人都“知己知彼”。一旦放弃政治偏见的时候,桓温对殷浩同样十分欣赏,他曾对自己的心腹郗超说:“阿源有德有言,向使作令仆,足以仪刑百揆。朝廷用违其才耳。”因殷浩字渊源,阿源是比较亲昵的称呼。以殷浩这样高妙的“思致安处”,“我与我周旋久”这么长的时间,他当然完成了“认识你自己”。表面上看,“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”并不涉及对手,但“宁作我”是比较之后的选择,它隐含的语意是:如果只能在你与我之间二选一,那我宁可选择做我自己。后来辛弃疾说“宁作我,岂其卿”,要算是英雄识英雄,这位词人能与殷浩“心心相印”。
跳出殷、桓二人的“竞心”,“宁作我”教给我们要如何做人。
今天由于媒体的发达,各种各样的“偶像”便层出不穷,年轻人追逐自己偶像精疲力竭。他们不仅衣着要偶像那种款式,说话要偶像那种腔调,办事要偶像那种做派,甚至整容也要整成偶像那种嘴巴、鼻子、眼皮……他们与殷浩“宁作我”相反,在偶像崇拜中完全失去了自我,宁可做别人也不愿做自我,他们成了自己偶像的复制品。